◎難以自處的悲憫與不捨--justinrio20140222
半夜醒來，倏然浮出爸爸躺在長期照顧中心床上難過又抗拒的容顏，想想如果我是他，不知如何自處？躺在床上假裝自己是他…長期插鼻胃管與尿管，吞嚥困難喉嚨常會積痰，一天抽好幾次，抽痰時又很不舒服。每天只能坐一小時輪椅，其它二十三個小時都躺在床上，長期臥床不能坐起，連自己翻身都沒辦法，左手不聽使喚，手腕已彎曲變形，身體乾燥發癢，右手去抓癢卻常抓到破皮流血，因此被綁在床桿上，他一生喜好運動，現在手卻連揮動少許都不能自主。如果我是他，臥到全身只能僵直躺著，實在很難想像那種痛苦！
最令我難過的是，他的記憶已很短暫，每天都忘記這裡是哪裡，記憶有時會陷入過去的情境之中，他的心情成天都是時而驚惶害怕、時而焦慮不安、時而躁動亢奮、時而生氣憤怒，因為親人不能在旁隨時點醒他的混亂、安慰他的情緒，心情時刻的轉變，讓他不時輪流似地拍打、大叫、咒罵、唱歌、昏睡、喃喃自語等等不自覺的行為。但是與他對談當下的分辨能力大部分還是清楚的，可以對話也能表達意思。有時他會以為自己躺在無法理解的陌生地方，四週又見不到親人，雖然我天天去，但是他總是認為已經很久沒看到我了，我想，如果住在家裡，有家人的提醒與陪伴，情況應該不會這樣快速變糟。
一個還能走、能吃、也沒病痛的老人，卻因為爸爸本身的壞脾氣和中度的失智，不分晝夜常會無俚頭的吵鬧，家人身心俱疲之下，只好送去長照中心，雖然歉疚又不捨，卻也沒其它的辦法。於是，經過一年兩年三年的日子，老人從會自己走路、自己吃飯、自己上廁所，然後開始因跌倒改坐輪椅，變成需要人攙扶上廁所，自己吃飯因不穩或太慢就開始有人餵食。但是照服員以一對八的比例，常常因為餵食太快或老人機能退化，就會讓老人嗆到，因為嗆到就常肺炎。因為每天坐輪椅腳軟無力而漸失走路功能，雖然還能自己說尿尿或大便，卻因為如廁次數太多不勝其煩，變成乾脆讓老人包尿布，尿布包久又會皮膚過敏或濕疹搔癢難耐，再加上叫一個尚能理智思考的老者，躺著尿在褲檔尿布中真是情何以堪呀！
這些情形或許對一個重症不得不臥床者，是不能避免無可奈何的選擇，但對身體運作還算順利的爸爸，變成要強迫他面對不堪負荷的痛苦，長期照顧對他而言卻是長期的折磨！然後，或因營養不良缺蛋白、或因鈉含量過低導致水腫、或因心律不整、或因嗆到變成肺炎、然後尿路感染必須插尿管導尿，這樣不斷的帶去急診、住院，進進出出不停地折騰他，對他而言身心平安舒適再也不可得，遑論再載他出去湖邊轉轉，欣賞北峰寺與金龍湖風景，或推他去公園呼吸新鮮空氣，去便利商店小坐、或去餐館與家人小聚吃飯了…！
或許這是人生必經的無奈，只是身在其中的悲憫與不捨的心情，實在讓身為人子者安心不易、自處失措、輾轉難眠，也不禁警惕不知哪天就會輪到自己了！時候一到，相同的情狀、不變的戲碼，我想還會同樣在人生舞台上不斷地上演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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